第04:半屏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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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08月22日 星期四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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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老屋
  文/韦联成

  稀疏的篱墙、鸡舍和草垛,以及屋宇间弥漫的炊烟。在一片浓密的树木掩映下,呆立着老屋。老屋很老,房梁上布满苔痕和蛛网,沉静在过往的岁月里。

  老屋不大,原本是由三间农舍合并而成。打我记事起,老屋就安静地坐在那里,屋檐下做针线活的奶奶说,老屋怕是已有一百五十岁了。屋顶的瓦楞上满是厚积的尘垢,蒙灰的窗纸模糊了无声的岁月。暗黑色的脊宇间,常有邻家栗色的猫轻轻跃过黄昏,倏忽于暗淡的暮色里。

  老屋无比寂寞,弥漫着回忆的气味。许多次,我在它四周徜徉,总会想起年迈的奶奶,她的多舛的命运,与这沉默无声的老屋仿佛承载着相同的宿命。几十年来,她在这里劳作、喘息,抑或哭泣,伴随着寂寞的时光老去,一辈子也没离开这片生养的土地。

  院墙的角落里,几朵零碎的野花孤零零地摇曳在风中,没有人来打扰它们的花期,也不会有人正视它们的存在。它们就这样蛰伏在时光面前,低垂着卑微的头颅。岁月在这里停滞不前,仿佛这一切,都是一种静默的存在。黄昏又垂落在屋檐上,几只青绿的草虫潜伏在墙角里,弹唱着幽然的曲调。在窗边,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,在举目远眺的瞬间,我希望我的目光越过远山和流云,穿越岁月的尘埃与浩瀚的星际,沿途拾回过去岁月里身着麻布衣裳的童年。

  乡间如此幽静。巷道上一声声牛哞响起,晚归的村民赶着牛车,慵懒地往家走着。我的父亲是个干瘦的人,他正蹲在门前的草垛旁嚼着煨熟的老玉米棒子。我的母亲在炉灶边生火做饭,房檐上的炊烟在落日下闪着银光,柴火的味道在我们四周漫开,既温馨又温暖,让我禁不住热泪盈眶。

  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在这座破旧的宅院里,母亲是永远的主角。而今,屋檐下做针线的奶奶已经作古,她坐过的石凳孤独地蹲在那里。许多次,我走近它,都能感受到奶奶的身影,以及她的体温。母亲也在迅速老去,她的脸庞有时光雕琢的痕迹。如今,她鬓发斑白,目光也日渐昏暗,但她守望儿子的眼神依然不减当年。而在落日的余晖里,母亲不堪负重的身影时常让我寝食难安。

  又一年的春天,在一阵绵绵的雨中,老屋的土墙在一天夜里轰然坍塌,整座老屋倾斜在风雨中。

  前些日子,我又回到村子。经过老屋门前,我看到儿时那扇从未锁过的大门,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紧紧锁着。自从父母搬走,这里的一切竟变得如此萧条。门框和窗户斜靠在一边,被我们触摸光滑的青砖上,还隐约残留着儿时伙伴们用粉笔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,门框围栏上一道道长短不一的身高线,见证过我们的成长。这一切,竟如此亲近又如此遥远。蒙尘的时间无所不能,就这样将我们的童年成长印记悄然覆盖。

  冬去春来,如今我已经长大,老屋却在时光中老去,飘摇在风雨中,像寂寞的嘴巴,在风里大张着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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